張魯一：外在爭議與內在困惑一樣不曾陌生

原標題：外在爭議與內在困惑一樣不曾陌生

“朋友建議我去考中戲，還說文化課不用考數學，我就考了中戲。”

演員可以在角色身上體驗到一個多么不同的人生？張魯一身上的這個小故事，很能說明問題。19歲時他看到數學題就頭疼，但在36歲這一年他扮演了《嫌疑人X的獻身》中的“石泓”，一個愛數學如命的天才。

張魯一調侃這是“命運的捉弄”，而這位早在2005年就出道的80后男演員，在表演的路上，有過太多類似的誤打誤撞。他由此堅信，“不要太強求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”。

帶著律師夢考了導演系

張魯一人生最初的志向，是律師。1999年，第一次參加高考的他，填報了中國政法大學法律系，但數學最終拖了夢想的后腿，第一年失敗之后，他開始復讀。

改考中戲，是因為父親的朋友覺得張魯一挺有表演欲。明明從小就住在中戲隔壁胡同里，張魯一最初對這座藝術殿堂卻幾乎一無所知。聽到考中戲的建議，他第一反應是“中戲是什么系”。但為了文化課不用考數學的“優(yōu)待”，他心動了，隨后找到了中央戲劇學院教授鈕心慈，接受她的專門培訓，“她教我朗誦，教我如何創(chuàng)作，是她幫我推開了演藝這扇門。”

師傅領進門，修行靠個人。在很多校友眼里，中戲四年，張魯一一直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，排練總是一條過，這更讓他早早有了“魯一條”的美名。

但現在回想起來，張魯一卻說，那段日子，自己并沒有真的弄明白什么是表演，什么是導演，許多東西反而是在工作后慢慢領悟的——和大部分畢業(yè)生一樣，最初他沒有導戲的機會，只能從話劇舞臺開始，從小角色開始。

話雖如此，《一個無政府主義的意外死亡》《櫻桃園》《琥珀》卻都不是小作品。他逐漸樂在其中，“因為話劇是積攢能量的過程，可以嘗試很多新鮮的表演方式，挖掘更多可能性，演出時就是能量釋放的過程。”

話劇舞臺給張魯一帶來了好運氣。一部《櫻桃園》，他邂逅了自己演藝事業(yè)的伯樂蔣雯麗。舞臺上的共鳴，讓她在接下電視劇《玉卿嫂》時，想到了張魯一。最終，在這部改編自白先勇同名小說的電視劇里，張魯一扮演玉卿嫂的丈夫柳其昌，一個抽大煙成癮的浪蕩少爺。戲份不多，卻頗為亮眼。

張魯一的影視之路就這么開始了。

住進“低氣壓”的石泓心里

張魯一的火，是在不知不覺中發(fā)生的。

從《女人幫》里的“海歸”，到《娘要嫁人》中的“文青”，最初，他時常給人一種“小眾”的感覺，瘦削的臉龐，憂郁的眼神，乍看之下，他與充斥著婆婆媽媽的小熒屏并不“相容”。

但在《火線三兄弟》和《紅色》之后，這種印象迅速反轉。而到了《他來了，請閉眼》、《麻雀》播出時，張魯一已經成為公認的“演技男神”，他的表演剪輯在網絡上流傳，B站彈幕上更是清一色的贊許。

因此，在蘇有朋第二部導演作品《嫌疑人X的獻身》公布陣容時，外界輿論幾乎一面倒：電影怎么改編都不要緊，讓張魯一扮演數學天才“石泓”，準沒錯！

但對張魯一而言，這次經歷并不輕松。拍攝完成之前，他刻意沒有看此前大熱的日本版《嫌疑人X的獻身》，還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時時帶著“低氣壓”的“石泓”。“這個人物很多時候是表面平靜而內心澎湃的，所以我要做得更多的是努力走進這個人的心里。我想盡可能封閉自己，跟自己獨處，專注于心。”為此，曾有劇組工作人員調侃，每次張魯一出場，低氣壓就隨之而來，所有人都感覺仿佛頭上頂著一團烏云，“一看到我就覺得好壓抑啊。”

不僅如此，在拍攝時，他的表演方式還遭到導演蘇有朋極大的挑戰(zhàn)：片尾一場他在獄中和王凱對話的戲，雖然只有兩句臺詞，卻被要求從下午一直拍到晚上12點，足足拍了50多遍。“一個場景拍十幾條甚至幾十條，到后面有點煩躁，為什么老再來一遍？到底問題在什么地方？我怎樣才能滿足你的要求？再到后面就有點生氣了，我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要我怎么樣。”他笑說，蘇有朋的要求幾乎是精確到每一幀、每一秒，甚至可以分辨自己每一瞬間眼神里的感覺，這最后也激發(fā)出他的斗志，“最后我想，沒事，你想來那咱們就再來一遍吧。結果反而是你說好了，我覺得還不夠好，我要再來一遍，就變成自己要求的了。”

需要重建自己的表演觀

“我想把自己變得像水一樣——水無形所以水有勢，人無形則可以成龍，我希望在任何容器都可以呈現一種狀態(tài)。”幾年前，張魯一曾這樣告訴晨報記者。但在《嫌疑人X的獻身》拍攝的過程中，他一度不知道應該進入怎樣的“容器”，才能呈現最好的狀態(tài)。這其中，除了導演蘇有朋的高要求，也有他對角色的敬畏之心。在他看來，石泓的獻身，不能用簡單的暗戀來解釋，“我覺得他的感情是更高層次的，陳婧母女是在石泓絕望的時刻出現的，在他陰郁的人生里就像一道陽光，所以這感情里還有一份感恩，所以不論他后來為此做了什么，我都能理解他，這是他的價值觀，我們無法判斷對錯。”

也是因為這樣，整個拍攝過程中，他覺得最難以處理的一場戲，是小說中的最高潮——女主角陳婧得知了真相，主動前來投案，石泓絕望到難以自持，“仿佛嘔出了靈魂”。這簡簡單單幾個字，是整部戲最終升華所在，也因此在張魯一心里徘徊了無數次。他坦言，這場戲是他心里的一道坎，“我是帶著很懵的狀態(tài)到的拍攝現場。”

他想起自己在家人病床前守夜時聽到的聲音，“那是手術完了之后，他們發(fā)出的呻吟，是下意識發(fā)出的，他們身體真的疼。那種聲音在特別安靜的病房里，就像特別耀眼的閃電滑過黑夜。”

有沒有一種可能，石泓當時發(fā)出的就是這種聲音？帶著這樣的念頭，他開始了表演。這也成了電影上映后，爭議極大的表演之一。有人夸獎他給出了神級表演，有人則說，這個版本的的石泓，并沒有真正“嘔出靈魂”。

對張魯一來說，這些外在的爭議，與他內在的困惑一樣，毫不陌生。2006年前后，他曾陷入對話劇表演的迷茫，甚至干脆數年逃離演藝圈。“我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兒去，該怎么走，我不知道我要從事的這個職業(yè)，我所熱愛的這個職業(yè)，該怎么繼續(xù)？其實再回來的時候我也沒明白。”

因此，盡管《嫌疑人X的獻身》 帶來的是類似的感受，36歲的張魯一選擇了另一種破解之道。他坦言，比起贊美，批評更能讓他有反思，現在正是重新建立自己對表演的判斷，“我需要去重建我的表演理念或者說表演觀。也許能找到我的標準，也許找不到，但沒有關系，表演就是創(chuàng)作，創(chuàng)作或許永遠沒有特定的標準去界定。”

(責編：鄒菁、蔣波)